今天上課,當老師談到了"exist"和"being"的問題時,我的腦中不斷地浮現了前一天深夜裡恰好讀到的,昆德拉的短篇--〈艾德華和上帝〉(收錄於米蘭‧昆德拉短篇小說集《可笑的愛》)。

小說末尾的描述是:

「上帝是本質的所在,然而艾德華(他和愛莉絲、女校長之間的豔史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)卻從來不曾在他的愛情、在他的職業、在他的思想中發現本質的存在。他太老實了,不會承認他在非本質的事物上發現本質的存在,可是他又太柔弱了,無法不偷偷渴望本質的存在。」

老師則是說:

「我『在』(exist)是一回事,我『是』(being)又是另一回事。」

老師這裡的"being"指稱的是一種「真實」、一種「永恆不變」。然而經驗世界沒有永恆,經驗世界永遠處於「變動」。所謂的「永恆」,僅存在於「思惟」,透過人的「思考」而呈現。

當「存有」通過「思惟」而顯現,「存有」的永恆性便默默自深水中浮現,永恆所帶出的「神聖性」繼而光芒四射。

然後我想起了昆德拉所提到的「本質」。

當然,老師提到的「存有」問題並不能以一種必然的態勢趨向「上帝」,但引發我揣想的關鍵在於「存有」這個永恆世界與「上帝」所代表的永恆象徵間,那一股模糊隱約且不精確的類比關連。

從某種層面看來,「存有」與「上帝」都代表著一種永恆性的本質的所在(請容我作如此不精確的發想)。

若以海德格的話語來說,艾德華的生命從未「在場」,浪生浪死、隨波逐流。所謂的「本質」從未以絕然強勢的力量對他的生命產生衝擊,反而總是以一種荒誕的、小丑式的相貌降臨於他的面前。儘管此般降臨是多麼的關鍵。

即使關鍵,但對艾德華而言,也從未引發任何一絲的生命歷程的深化。

於是昆德拉接著說:

「啊,諸位先生、女士,一個人要是不能嚴肅的看待任何事,或是任何人,那麼他的人生就會過得很可悲!」

艾德華的生命無疑是由一連串荒誕的、偶然的際遇所交織,然而當他面對生命中荒誕的降臨,卻是以另一種行動的荒誕來對生命進行演繹與推動。

艾德華的一生,缺乏對生命內裡深刻的思索,於是「本質」缺席。

最後昆德拉說:

「這也就是為什麼艾德華感覺到他對上帝有渴望,因為唯有上帝可以免去『顯現』的義務,祂只要『存在』就夠了;因為唯有祂(唯有祂,是獨一無二的,而且是非存在的)是和這個非本質、但存在的世界形成對比,是個本質的所在。」

艾德華的一生,「本質」缺席,但是過於柔弱的他卻又暗暗期想著本質的所在。這種觸摸不到的、觀看不到的「存在」,卻巧妙地填補了艾德華生命總是「不在場」的缺憾。僅在思惟中顯現的本質,被艾德華以一種鴕鳥式的揣想、莫名的陶醉,繼而成就了他生命中緊然抓握的依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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